传统建筑装饰艺术小品门铺首释义

驰骋的风 3D打印店铺

-- 吴 卫1 谢俊陶2（湖南工业大学 包装设计艺术学院，湖南 株洲 412007）摘 要：从文献入手解释了门铺首的概念，门铺首的造型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源于商周青铜器上的兽面纹铺首，还有一种是与响器有关的门钹样式铺首；门铺首来源于辟邪祈福，发展于椒图传说，后来成为象征等级身份的装饰构件；从门铺首造型演变来看，它也是遵循了先功能、后装饰，进而成为具有文化内涵的中国传统建筑装饰小品符号；研究门铺首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本民族的艺术思维和创作模式，能让传统装饰艺术小品不断绽放其中华精神的光芒。
关键字：门铺首；兽面；门钹；椒图；辟邪一、何谓门铺首古时，不管是帝王将相的皇宫、府邸，还是官吏大户的宅子、家院，一般都会有一座院门，在院门中央两扇门的门缝两侧，都装有一个类似我们今天门把手的构件——门铺首（见图1）。门铺首是一种安装在门上作为叩门和栓门之用的装饰构件，它一般由铺首和门环组成，铺首既是脸面也是门环的底座，没有铺首则门环就无所依托。门铺首通常安装在便于人拍打门环的地方，它也是古代宅门上的叩门响器，主要是通过拨击金属制的门环来传声喊门。试想古时客人来访时站在庭院深深的门前，用手拍击门环，门环撞击在门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主人听到后便知有客人来到，方便开门迎客。铺首中的“铺”，在《说文解字》有：“著门铺首也。从金甫声。”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说：“抪各本作铺。依《舞赋》李注正手部曰：抪，扪持也。扪持者，古者著门为蠃（即“螺”）形，谓之椒图，是曰铺首。以金为之，则曰金铺。以靑画琐文镂中，则曰靑琐。”《说文解字注》中对“抪”的解释是这样的：“扪持也。谓扪按而持之也。金部铺下云。著门抪首也。抪首者，人所扪摸处也”。所以铺首就是“抪首”或“抪兽”（这里的“兽”，就是类似龙、狮、虎的兽形物），就是以兽首作为扪持的门上构件。在文献中关于门铺首一词的出现最早见于汉代。东汉班固（32～92）的《汉书•哀帝纪》中有：“孝元庙殿门铜龟蛇铺首鸣”，有注曰：“铺首作龟蛇之形，以衔环者也。”这里记载的龟蛇铺首应该就是指玄武造型的门铺首。《汉书•扬雄传》中的《甘泉赋》有“排玉户而飏金铺兮，发兰蕙与穹穷。李奇曰：铺，门铺首也”。西汉司马相如（约前179～前127）的《长门赋》中有：“挤玉户以撼金铺兮，声噌吰而似钟音”。描写了叩响门环听到的击门声，而句中的金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铜质鎏金的铺首，是等级最高的铺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指青铜打造的。因为青铜是红铜与其它化学元素（锡、镍、铅、磷等）的合金，古称“金”或“吉金”，而汉代以前文献中所称的“金”往往指的就是青铜，[1]所以文中的“金铺首”也不排除就是“铜铺首”的可能。图1：武当山金顶三天门门铺首 吴卫摄
图2：北京天坛皇乾殿龙头铺首 吴卫摄
图3：北京天安门门铺首 吊环仰月 吴卫摄
二、门铺首的型制古代门铺首主要有两种型制，一种是源于商周青铜器上的兽面纹铺首；[2]还有一种是与钹、饶等带钮的响器有关的门钹样式铺首。因装饰的需要，借铺首造型赋予其驱邪盼吉的寓意，铺首便逐渐发展成为颇具特色的传统建筑装饰小品。从已有的文献和图像资料来看，铺首主要出现在木门、铁门、墓门和画像石上，如上文所述，门铺首一般由底座的铺首和面上的门环组成，在铺首的周边有孔，便于穿钉，好与门板结合牢固。门铺首根据要叩门发声的功能要求，其材质多选用能够发声的材料，有金、银、铜、铁、锡及玉等等，打制出来的铺首也据材质的不同而命名，因此有金铺、银铺、铜铺、铁铺、锡铺及玉铺等的称谓。如西晋文学家左思（约250～305）在《蜀都赋》中有“华阙双邈，重门洞开。金铺交映，玉题相晖”的诗句；《文选》卷十一何晏《景福殿赋》有“青琐银铺，是为闺闼”（有注曰：“银铺，以银为铺首也”）的佳句；南宋姜夔（1154～1208）的《齐天乐》中也有“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的名句。铺首兽面的造型特征一般是以鼻梁为中线，作对称状，多为暴目怒瞪、双眉（角）上扬、鼻孔紧翘、龇牙咧嘴，呈猛兽发怒时的凶相，面容狰狞，给人以剽悍和威严之感。门铺首的早期兽面纹饰，应该是直接继承了商周青铜器上兽面纹的兽面模式，至汉代以后则开始出现狮、虎的造型，这可能与西汉时期先民们见到了来自西域的狮子有关。如《后汉书•西域传第七十八》记载“章帝章和元年，遣使献师（狮）子、符拔，……”。[3]兽面纹铺首由兽面底盘和门环组成，底盘有做成简洁的半圆形状的，在上面铸造凶猛夸张的狮、虎头部形状，至明代则出现龙头的造型（见图2所示），铺首外观为圆形，五官突出，其最明显的特征是额头上有一对犄角，脑门外凸且厚阔，周边有一圈像螺蛳的卷毛。下部所衔之环也分门坠和衔环两类，门坠有菱形、令箭形等；而衔环则有素面的圆环，也有铸刻纹饰的扁圆环，扁圆环也有两个的，如两环上雕刻飞龙祥云图案的，叫做“仰月千年铞”或“吊环仰月”等（见图3所示）。明清故宫内多数建筑大门上的门铺首一般安装在从底部上数第4排和第5排横向门钉之间。三、门铺首的内涵传统建筑装饰多与宗教民俗传说联系在一起，每种装饰符号背后都可能有一个故事，不但是美的化身，还代表一定的文化内涵。[4]随着门铺首的发展和演变，其形象也已逐渐演变为一种装饰艺术符号，尽管其纹饰图像各不相同，但门铺首已经是某种固定形象的代名词，它以兽面的物象传达了丰富的意涵，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1、辟邪祈福
中国古代的建筑构件通常遵循先功能后装饰的发展规律，门铺首也不例外，随着物质文化生活的发展，对其整体的装饰日益精致，融进各时代的文化特点，使门铺首逐渐成为具有时代特征的装饰小品。基于门铺首的实用功能，人们总是在打制新的铺首时想借它表达和祈盼辟邪吉祥的祝福，很自然地便会使用猛兽来装饰门铺首，并赋于门铺首一定的思想文化内涵，使门铺首这一实用物品，成为具有丰富艺术表现力的传统吉祥文化的载体。为防止邪气入户，史称从夏代开始，就在门户上饰以图腾等崇信之物，以辟除妖邪。[5]所以，中国自古就有在门上挂着牛头虎面以驱不祥之物的习俗，如唐李延寿在《北史•列传第八十二•流求国》中记载流求国“人间门户上，必安兽头骨角”。部分北方氏族还直接在门上雕刻白虎寓意权威和尊贵，四川凉山的彝族把鹰挂在门楣上，云南的纳西族和普米族则在门上绘虎头或牛头，认为这些能够辟邪，防止鬼怪进门。[6]从门铺首这一个艺术符号中可以看到：人们希望以怪兽威严的脸面作为镇宅辟邪“门户”的面具，用以驱鬼逐疫。随着栓门构件功能的成熟，很自然地结合上述具有辟邪和图腾崇拜意义的虎头、牛头形象与门钹造型结合形成了兽面门铺首，而龙、狮、虎不同的兽面特征又体现了不同时期不同建筑的铺首转型。明清时期皇宫内的门铺首基本上是以龙这个帝王建筑装饰的母题进行创作的，而衙门和官邸上的门铺首多为狮子造型，这可能与衙门外所摆放的狮子有关，是以狮子作为镇门辟邪的象征符号。笔者以为从建筑视觉语言的呼应上来看，官衙前的圆雕狮子，与大门上的浮雕状狮子门铺首从造型语义上起到了相互映衬的作用，使得传统建筑门庭的视觉语言协调划一，产生很好的视觉统一的效果。明清时期民宅的门铺首也多种多样，但所传达出来的文化内涵始终没变，其重要的特征之一就是体现了人们对幸福生活和平安吉祥的追求和渴望。2、椒图传说
南朝范晔（398～445）的《后汉书•礼仪志》记载有“殷人水德，以螺首，慎其闭塞，使如螺也，故以螺著门户。则椒图之似螺形，信矣”。唐颜师古注曰：“门之铺首，所以衔环者也”。明代杨慎（1488～1559）在《升庵集•卷八十一龙生九子》谈到的龙生九子之一：“俗传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九曰椒图，形似螺蚌，性好闭，故立于门铺首……”[7]又如杨慎在《词品•卷二•椒图》中所说的：“……近阅陆文量（即陆容，1436～1497）《菽园杂记》云：‘博物志逸篇曰，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椒图，其形似螺，性好闭，故立于门上，即诗人所谓金铺也。’司马温公明妃曲云：‘宫门金环双兽面。回首何时复来见。’梁简文乌栖曲云：‘织成屏风金屈戌注1。’李贺诗：‘屈戌铜铺锁阿甄。’皆指此也。又按《尸子》云：‘法螺蚌而闭户。’后汉书礼仪志：‘殷人以水德王，故以螺著门户。’则椒图之似螺形，其说信矣。”通过查阅文献，明陆容在《菽园杂记》中确有如下记载：“古诸器物异名：……椒图，其形似螺蛳，性好闭口，故立于门上，今呼鼓丁非也。……兽虫勿，其形似狮子，性好食阴邪，故立门环上。……词曲有‘门迎驷马车，户列八椒图’之句，‘八椒图’，人皆不能晓。今观椒图之名，亦有出也。然考《山海经》、《博物志》，皆无之。”关于文中的螺蛳，在《风俗通义•佚文》中的《门户铺首》条，曾转引《百家书》云：“公输般之水上，见蠡（通“蠃”，即“螺”），谓之曰：‘开汝匣（头），见汝形。’蠡适出头，般以足画图之，蠡引闭其户，终不可得开，般遂施之门户，欲使闭藏当如此周密也。”可见古人是借用了水中螺类生物的特性，其不但有厚厚的螺壳，还有一个可以随时闭合和张启的门盖，加之古殷人（契姓，以黄帝为远祖，曾经扶助大禹治水立下大功，被封于商，后世迁于亳）崇水，故将螺首造型安置在门户上，后人称其为椒图，所以才有了椒图传说。而实际上，现存的门铺首实物中没有发现有类似螺状造型的铺首，所谓椒图的造型则一般为兽面衔环，呲牙咧嘴，眉目凸出，与传说中蠡蠃的螺壳形象相去甚远。3、等级象征
中国传统的大门型制具有严格的等级标准及规范要求，而其门上的兽面门铺首更是根据不同的材质做出多种造型和款式，以彰显主人的身份及社会地位。据明代官修的《大明会典卷之六十二》记载：“洪武二十六年定：……公侯，……门用金漆、及兽面摆锡环。……一品二品，……门用绿油、及兽面摆锡环。三品至五品，……门用黑油、摆锡环。六品至九品，……黑门、铁环。”在清初编纂的《明史》中也有：“公侯，……用金漆及兽面锡环。一品、二品，……绿油，兽面锡环。三品至五品，……黑油，锡环。六品至九品，……黑门，铁环。”特别是明清时期帝王家皇宫内的门铺首，作为响器构件的功能已经弱化，其主要意图是为了充分彰显其君王的气派，象征皇权的威严和崇高。明清皇家建筑铺首一般为龙头铺首，铺首和门环还出现被做成一个整体的样式，门环以较薄的金属片制作而成，称为“吊环仰月”（见图3所示），偏重于象征意义，赋予了更多的礼制等级内涵。而王子王孙、达官显贵家大门上的铺首多为狮虎形，以体现其高贵气派，三品以下的官员就不能使用兽面铺首了，只能使用门钹即上文中“摆锡环”了。六品以下官员及普通百姓的宅门门钹则多选材熟铁、铜等金属，底盘多为圆形、方形、六边形、菊花形和梅花形，中央为圆形凸起，配以圆圈状的门环或菱形门坠。我们可从门铺首的造型就能够分辨出户主人的身份和地位，故而门铺首成了中国传统建筑门饰等级的、维护统治阶级秩序的象征符号。由于民间宅门不能有兽首出现，只能是四周为圆形、方形、六边形、菊花形和梅花形等的门钹样式，并在其上赋予了多种象征吉祥寓意的纹样，这样就形成了以龙、狮、虎为主的官式门铺首和形式多样的、祈福安康的民间门钹两大类铺首艺术形式，所以，从门铺首的造型上的确能够折射出门户主人的身份和地位，门铺首是中国门文化中最能体现礼制建筑等级的装饰符号之一。四、结语门铺首是具有浓郁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装饰艺术小品，对其进行分析研究具有一定的学术理论价值。门铺首从用途上看就是一个传声构件和象征符号，门铺首的发展也是遵循了先功能、后装饰，进而使其演化为兼具美学价值和人文内涵的装饰构件，从其造型、纹饰和材质看出，传统门铺首不仅仅是一种装饰构件，还是一种上升为封建礼制官本文化现象的艺术符号。
门铺首滥觞于商周青铜器时期的兽面纹饰，是商人最早将兽面的纹样运用在手钮之类的造型构件中。中国古人很早出于本民族的图腾崇拜需要，为了驱除邪魔企盼祥宁，将自然界中的虎头、牛头安置在入户大门上，以后结合底座上门环的响器功能，把这些虎、牛兽首形象物化在门钹上而成为门铺首，其功效就是辟邪、祈福和镇宅之用。椒图说源自于殷人崇水的蠃螺传说，至明代以龙生九子的椒图形象来塑造门铺首，其目的就是以龙的威严来驱邪避害，铺首的椒图传说，实际上是体现了国人对龙图腾崇拜的集体无意识。随着封建等级制度的强化，帝王、官宦和大户人家根据大门型制的不同出现了龙铺首、狮铺首和门钹等划分等级的平行出现的样式，这是为了维护统治秩序和迎合礼制建筑的需要。通过研究门铺首我们感受到每一个中国传统装饰艺术符号后面都有相关的历史传说和奇闻趣事，研究门铺首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本民族的艺术思维和创作模式，能让传统装饰艺术小品不断绽放其中华精神的光芒。
注释
注1：屈戌，铜或铁制成的圈环，钉在门窗边上，用来关锁门窗。参考文献
[1]吴卫：管窥商鼎[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及设计）.2005(2):95.
[2]金爱秀：试论铺首的研究[J].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1):107-110.
[3]常艳：论铺首衔环纹饰形成的外来因素[J].艺术与设计（理论）.2010(1):275-276.
[4]吴卫：东西方建筑与文化模糊比较概述[D].湖南大学建筑学硕士学位论文.1999:2
[5]刘纪：浅谈铺首衔环[J].美与时代（上）.2012(1):42-44.
[6]朱庆征：铺首的由来[J].紫禁城.2001(3):44-45.
[7]吴卫：赑屃驮碑考窥[J].求索.2005(4):129-130.图片出处
图1：武当山金顶三天门门铺首 吴卫摄
图2：北京天坛皇乾殿龙头铺首 吴卫摄
图3：北京天安门门铺首 吊环仰月 吴卫摄基金项目：湖南省普通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开放基金项目：《中国传统装饰纹样艺术符号研究》，项目编号：08K004作者简介
1、吴卫（1967～），男，湖南常德人，湖南工业大学包装设计艺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设计艺术学博士，曾于1988～1990年留学日本千叶大学デザイン学科。现任湖南工业大学研究生处处长、湖南省包装设计艺术与技术研究基地首席专家、中国机械工程学会工业设计分会委员、中国包装联合会包装教育委员会副秘书长、湖南省工业设计协会副会长。现主要从事传统艺术符号和高校艺术教育理论研究。通讯地址：湖南省株洲市天元区泰山路88号湖南工业大学研究生处，412007。
2、谢俊陶（1988～），女，湖南永州人，2010年毕业于湖南商学院，现为湖南工业大学包装设计艺术学院11级研究生，主修视觉传达设计。通讯地址：湖南省株洲市湖南工业大学河西校区学生宿舍22栋422，412007。